『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因为太宗皇帝的孝期未过,所以即便是年节之时,太极宫内也并未有太过华丽、鲜艳的装饰,最多也就是将各处悬挂的灯笼更换了一批……
一年一度的正旦大朝会便在此时,在京的朝官皆要参加,不远万里而来的各国的使节也都在今日恭贺皇帝、敬献贡品、呈递国书,至于那些隶属于大唐的羁縻州、附属国,更是早早便抵达长安。
天色微亮,承天门开启,参加大朝会的文臣武将、外国使节便鱼贯而入,直抵太极殿前。
沿着汉白玉的台阶拾阶而上,直至进入太极殿内,房俊不由得心生感概。
当初来到大唐,正是在大朝会上敬献“贞观犁”,对李二陛下的丰功伟绩歌功颂德一番,由此开启了他在大唐的仕途生涯,继而青云直上、一路高升。
时至今日,御座之上雄才伟略的李二陛下已经换成了李承乾,殿上文武大臣也几乎换了一半,有人站队错误黯然下野,有人锐意进取扶摇直上,所谓沧海桑田、时移世易,不外如是……
大朝会上不会议事,无论什么重大事项都会在稍后的政事堂里商讨,如当初房俊敬献“贞观犁”则是属于“祥瑞”之列,这种事是受到欢迎的,毕竟开年第一天普天同庆,但凡有点眼色的臣子都要“报喜不报忧”,否则触了霉头大家都不爽。
最重要便是接受各国敬献的国书、贡品,这种万国来朝的气派才配得上“正旦大朝会”,友邦伏顺、四邻归心、六合一统、八荒慑服……
待到大朝会之后,又是赐宴一番、君臣同乐,闹哄哄直到傍晚这才消停。
循例,李承乾在宫内设宴,款待一众文臣武将,这个宴会的规格很高,等闲三品以下的官员没资格入席,所以人数没多少,且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席间也不会拼酒取乐呼喝喊叫,气氛很是安静和谐。
“权长史居然也会说笑话?”
他素来与李恪交好,如今李恪远在新罗,其地荒凉、物资匮乏,自然要送上一份厚礼,起码要保障其宫室之中的用度不至于太过寒酸。
即便自家已经交好大唐水师并表示臣服,可这些小国之间相互攻伐、彼此为战,万一房俊收受了敌国的厚礼、嫌弃自家的礼物不够丰富,因而在敌国撺掇之下悍然开战,那可如何是好?
“新罗王族可有兴风作浪?”
这权万纪其实没有多少才能,最出众的能力便是“刚正”,否则也不至于历史上辅佐吴王、吴王被长孙无忌所害,辅佐齐王、齐王干脆造反……
也不知当初李二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明知不可能将吴王李恪立为储君,为何偏偏要说出那么一句“此子英果类己”之言?
收了礼,偶尔训斥几句将使节骂的战战兢兢、汗流浃背,便被房俊尽皆赶走,连一顿酒宴就欠奉。
权万纪吃了一口酒,又道:“去岁殿下诞下麟儿,取名为‘仁’,乃是向陛下遥相致意,表示必将奉行陛下之意志,使得新罗百姓亦能感受陛下之‘仁厚’。”
<div class="contentadv"> 虽然如今李恪已经是“新罗王”,但权万纪回到长安故地,却依旧以“吴王”相称……
吴王妃杨氏身子骨一向不大好,甚至几度撒手人寰,后来虽然大有改善,但此番千山万水迁徙新罗,一旦水土不服,估计难以救治。
只看李治虽然弄死了几个哥哥,但是对几个哥哥的子嗣并未斩草除根且对其中有才能的委以重任,就知道李治并非心狠手辣之辈,更多还是不得已而为之……
房俊笑道:“吴王知人善任,先生高风亮节,可见新罗一地必将政通人和,足以为大唐之藩篱。”
“新罗虽是大唐藩篱,但到底穷乡僻壤、蕞尔小国,礼法难免不周,老夫在彼处久了,性格有些疏狂,还望越国公莫怪。”
不过却单独将新罗使节留下,设宴款待、促膝长谈。
直接将李恪放在火上烤,无论扶保李承乾的太子党、还是觊觎储位的其他人都将李恪视为头等大敌,使其成为众矢之的,几乎人人喊打、人人喊杀,整日里面对的阴谋诡计数之不尽。
不送不行,如今大唐皇家水师横行七海,作为这支无敌水师事实上的掌控者,房俊等同于掐着诸多东洋、南洋等国的生死名门,生死兴亡皆系于其手,谁敢疏忽懈怠?
毕竟以大唐水师的体量、战力,东洋、南洋诸国无一可与之匹敌,一旦被大唐水师盯上,唯有亡国一途……
权万纪道:“多谢越国公挂念,说来这百病皆由心起,如今去往新罗虽然宫室简陋、物资匮乏,远不如在中土之时奢华,可殿下在彼处言出法随、根基稳固,麾下兵卒骁勇善战、海上更有水师遥相呼应,因此王妃心中慰籍、精神稳定,反倒比当初更为健朗。”
房俊穿着紫袍官服在偏厅一一接待,期间板着脸并不多话,予人沉稳威严之感觉,对待这些番邦胡族不能有好脸色,也不能讲究什么仁义道德,唯有以力震慑,才能使其真心慑服。
“初三启程。”
房俊点点头,所以吴王李恪是个聪明人,给儿子取名为“仁”,与李承乾的年号“仁和”遥相呼应,表达其忠诚、臣服之意,李承乾自然心生欢喜,谁若是想要中伤二者,殊为不易。
此等政局环境之下,作为吴王李恪的正妃自然惶惶不可终日,身子骨再弱一些,如何受得了这种高压?
事实上,如果李二陛下不是在李承乾、李泰、李恪、李治这几个儿子之间左右摇摆、取舍不定,李治登基之后未必会对几个哥哥狠下杀手。
待到酒宴结束,大臣们纷纷告辞出宫,房俊也只得一道离去,想要去看看长乐公主的机会都没有……
花厅之内,酒过三巡,权万纪捋着花白的胡须,感概道:“当初吴王殿下去往新罗,可谓百废待兴、夙兴夜寐,老夫虽然忝为长史,实则于政务一道并不擅长,面对其国疲敝、民不聊生,当真束手无策。幸好吴王殿下得越国公之提醒,先行改组新罗政权体系,一应架构、官职皆遵照大唐制度,这才一点一点捋顺了政务,原本吴王殿下是要老夫担任宰相的,可老夫出了一肚子火爆脾气,哪里做得了百官之首?推辞不就,最终担任御史中丞。”
房俊点头,道:“回头让府上备一份厚礼由长史待会去,小殿下诞生之时我虽送了一份礼,但当时时局紊乱未免思虑不周,礼物也不够厚重,这回多送一些,以表恭贺之意。”
“长史几时返程?”
“呵呵,哪里还有什么新罗王族?新罗覆灭之后,其王族一分为二,一部分跟着金法敏暗中企图复国,几乎在晋王叛乱之中全军覆没,至于另一半则是效忠善德女王,如今就连女王都成为越国公您的女王,他们还有什么理由闹腾?这方面,越国公您一人可当百万军!”
但若是担任一介御史中丞纠察百官,以其刚正不阿、铁面无私之性格,则足以胜任。
此次回京觐见皇帝的是当年吴王府的长史、今为新罗太子太师御史中丞的权万纪……
不过回府之后还有的忙,今日数十外国使节除去在太极殿觐见大唐皇帝之外,其中绝大多数东洋、南洋的使节还要在傍晚前去房府拜会房俊,除去表达国主的真切问候之外,还要额外奉上一份丰厚的“年礼”。
“王妃去往新罗之地,可有水土不服、身体不适?”
所以这些小国不仅要送礼,还得是厚礼,譬如林邑、柔佛、赤土、诃陵等国,因为大唐在彼处租借港口、派遣驻军,严重威胁到其国之存亡,这次几乎是将国库搜刮一空,携带重礼前来长安,送给房俊的“年礼”甚至比向大唐皇帝进贡的礼物更为丰厚……
房俊表示理解。
平素也会有水师在新罗港口驻扎,就近提供兵力、物资上的帮助,无论何时,新罗都是大唐水师除去本土之外第一重要的战略支援目标……
权万纪连连点头,敬了房俊一杯,感慨道:“有越国公帮衬,殿下在新罗那边才能安安稳稳,此行也有殿下委托老夫带来的一句话:多谢了。”
别以为前往新罗为国藩篱就能摆脱朝局之动荡置身事外,到底还是太宗皇帝的皇子,且身有前隋皇室之血脉,不知多少前隋“余孽”明里暗里对新罗提供支持,这让朝廷里的文臣武将们极为不安——万一吴王在新罗站稳脚跟,且逐步壮大,会否有朝一日反噬中土?
且不论这种担忧是否符合实际,但肯定是有的,总有那么一群人不思进取,不想着如何壮大己身,只想着排斥异己,认为“我自己变强太难了,但是让别人变弱却很容易”。
再过个几百年这种人也大有人在,甚至因为跟不上外界日新月异的变化,干脆“闭关锁国”……我只要不与你接触,我就还是天朝上国,至于你强盛与否,与我何干?
整个世界都在风云变幻,自然科学日新月异、工业革命如火如荼,然而却视如不见,砌好篱笆将自己圈进去得过且过……你不挨打,谁挨打?
亲兵校尉卫鹰从外头快步而入,也顾不得权万纪在场,将一封信笺呈递给房俊:“这是大郎自倭国送来的急信,由水师兵卒护送,日夜兼程不曾停息,同行的还有几个在倭国参与刺杀大郎的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