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高高的瞭望台,站在这里,能看到整座行宫的布局。夜里的灯火璀璨,顶上的夜明珠,散着令人心醉光芒,若在行宫上披了一层银辉,比月色更美更撩人。
这样的夜,这样的地方,是最容易让人迷失其中的。
林慕白晃了神,突然抬头望着容盈,“你为何带我来这里?纵你想寻了短见,也不该带着我才是,我这条命虽然不值钱,可也不想就这样白费。”
容盈不说话,只是抱紧了她,靠在栏杆处,扭头望着底下的灯火通明。风过鬓发,透着隐隐荷香。他坐在地上,将她抱在怀中,安静的——只想让她陪在身边。
她笑了笑,靠在他怀中,静静的与他共享这难得的宁静。天堂与地狱,对他们而言其实都没有区别。只要有你有我,去哪儿都是一样的。她的手有些微凉,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身子。
他突然笑了,直接将她的手塞进自己怀里,贴身捂着,“还冷吗?”
林慕白愕然,随即回过神来,“不冷。”
“抱紧点就不冷了。”容盈的眼神有些飘渺,看她的时候仿佛有种拆骨入腹的欲望,带着一种极为邪肆的力量,教你不敢直视。
林慕白想着,若是有朝一日他生气了,这气势怕是更甚,更迫人吧!
不过,她还真没有看见过,清醒的容盈,生气的模样。一般腹黑的男子,但凡有些城府,都不太容易表露生气的模样。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喜怒不形于色吧!
恍惚间,林慕白好似看见了人世间最美的火树银花,那么绚烂多姿,即便转瞬即逝,可也绽放着倾尽天下也无法媲美的艳丽。这大概就是绝世无双的意义吧!
“你为何带我来这里?”她问。
他眉头皱起,定定的凝望着她很久,久到林慕白还以为他又傻了。笑得有些艰涩,可还是笑得这样魅惑,极是好看,“因为这里只属于你。”
林慕白仲怔,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他却抬了头,仰望着房梁,保持这个动作一动不动。
“你在看什么?”她问,与他一道抬头。可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她什么都没看到。房梁依旧是房梁,木柱依旧是木柱,能有什么?难不成还能钻出蛀虫来?
他磁音温软,趁她仰望之际,突然啃着她精致的耳垂,“看你会不会上当。”
酥麻的感觉,让她快速缩了脖子,“别闹,痒!”
“嗯,痒就对了。”他低沉轻笑,若焦尾琴一般的音色浑厚,颤人心弦。酥麻的感觉,能从耳朵上,快速传递至全身。
林慕白微微挣扎,“别动。”
“是你别动。”他阖眸,若极为餍足的将鼻尖凑到了她的脖颈处,贪婪的嗅着属于她的淡淡荷香,“再动,我不能保证,会不会在这里办了你。”
音落瞬间,林慕白心头一窒,瞬时没了动静。
他满意的将终于安分下来的林慕白,重新揽入怀中紧紧抱着,“陪我。”只有两个字,却夹杂着少许疲倦,带着一种无以言表的孤寂与落寞。
有时候越是喜欢,越说不出来。喜欢到了极致,爱到了极致,便只剩下了相顾无言。再多的话语,都说不出内心的澎湃与悸动。一个眼神,一个拥抱,是我能给予你的,最直接的温暖呵护。说,不如做。
那一夜,所有人都找不到容盈与林慕白的去处。五月守在瞭望台底下的黑暗中,一言不发,不许任何人靠近打扰。
轻叹一声,五月笑得苍凉,千年不化的僵尸脸,终于有了少许情绪波动。
蓦地,五月骤然凝眉,冷剑瞬时出鞘。
出鞘的那一瞬,也有一柄冷剑架在五月的脖颈上。同时出手,仿佛是约好一般,出剑速度极快,下手极准,不差分毫。
“怎么是你?”五月骇然扬眸。
黑暗中,那人低哑的道了一句,“你的左手剑——”
深吸一口气,五月快速收剑归鞘,不动声色的垂下袖子,遮去了自己鲜少抬起的左手,“废了。”低眉望着手中冷剑,视线逐渐移到自己的左手手腕上,那是一道逐渐淡去的伤痕,伤痕很细,不刻意去看,不太能看见。
“右手剑也不错。”那人言语寒凉,“多年不见,叙叙旧吧!”
五月笑得凛冽,“如今的我跟死人没什么区别,无牵无挂,也没什么可以叙旧的。我不想问你为何出现,也不想追忆当年的旧事。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
四个字,了断前尘往事。
可前尘往事,是这样容易就能了断的吗?刻进骨子里的东西,除了死亡,没能能将它从生命中抹去。
“既然你不愿旧事重提,那也罢了!”那人笑了笑,“我改日再来。”
“不必再来了。”五月道,“以后都不必再来。”
那人回眸看他,黑暗中,透着诡谲寒光,“老五?”
“老五已经死了,我只是个躯壳,你可以当我是行尸走肉。如今除了保护殿下周全,我的存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五月背过身去,话语间尽是寒凉无温,“赶紧走吧!”
“彼时以为你不过是一时的失意,却原来真的死了。”音落,风过无痕,那人业已消失无踪。
很多话都来不及说,谈话就已经终结。事到如今,很多话早已没有了说出口的必要。不管是阴谋还是阳谋,如今的五月,只负责保护容盈的性命周全,至于其他——他都不在乎了。心死之人,对繁华的人世间早已没了任何眷恋。
指尖抚过腕上伤痕,疼得早已麻木。
呵——左手剑,右手剑,又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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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之上,众人寻找无果,谁也没能找到容盈和林慕白二人。
城主莫青辞起身,面色凝重,音色低沉,“出行宫去找,别出什么意外。多带些人去找,殿下若是有事,你们都别回来了。”
容嫣然也是焦灼不已,人刚到云中城,突然就失了踪,怎不叫人担心。只不过——苏离坐在那儿气定神闲,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容嫣然不觉心中生疑,“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两个人都丢了,有什么好着急的?若是只丢了一个,也许会出事,可两个人都不在——”苏离执着手中杯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眸色微凉,“就不必找了。”
莫青辞略带不解的瞧了容嫣然一眼,容嫣然娇眉微蹙,“你带人去找找,我在这里等着。”
“好!”莫青辞颔首,转而望着自己年方五岁的儿子,“让浩儿先回去吧!”
容嫣然点头,冲随婢道,“胭脂,带小少爷回去。”
“是!”被唤作胭脂的婢女,眉目微垂,温顺的行礼应声,带着莫浩离开了宴席。
莫青辞望着胭脂带走了自己的儿子,视线慢慢的柔和下去,继而如释重负的轻叹一声,紧跟着离开了宴席。恭亲王丢了,此事非同小可,虽然有苏离言语在前,但没找到人也是事实。没找到,就得继续找,否则真的出了什么事,莫青辞这个云中城的城主可吃罪不起。
宴席上缺了主角,自然宴不成宴,席不成席,闹得个不欢而散。
容嫣然送苏离回寝殿,一肚子的疑问没有答案,也正好问个清楚明白。
“那个林什么?林——”容嫣然想了想。
秋玲连忙续话,“公主,是林慕白。”
容嫣然点了点头,“林慕白是怎么回事?既然是大夫,怎么就跟皇兄好上了?而且皇兄还如此信赖,让她几乎恃宠而骄?如此宴席,也敢拐带皇兄逃离,简直是无法无天。”
苏离徐徐坐定,“秋玲,奉茶。”
“是!”秋玲是个识趣的,自知主子这是有话要说,赶忙给李忠原一个眼神,李忠原便急急忙忙的退了出去,将殿门快速合上。
寂静的寝殿内,苏离剪了烛心,让烛火更旺盛了一些,“这也不能怪她,殿下的宠爱,谁能抵挡得住呢?换做是我,我死也甘愿。只可惜,永远都不可能是我。不过没关系,即便殿下不喜欢我,只要能陪着殿下,我也知足了。”
“林慕白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容嫣然问的仔细,她可不是好糊弄的人。
“是来的路上,清河县避雨的时候,殿下跟上她的。”苏离握紧了手中的剪子,“说起来,也真是冤孽,只是一眼,一眼——殿下就放不下她了。这些年,殿下生人勿近,女色更是别想了,没料到林慕白却如有神助,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殿下就跟着她走了。”
容嫣然一愣,“是皇兄自己跟着她走的?”
“世子上书皇上,皇上应允了婚事,就将林慕白许给殿下做侧王妃。”苏离回眸望着容嫣然,烛光中眸色黯淡,容颜憔悴,“不过——所幸这恭亲王府的王妃之位,永远都是空悬的,只是个侧王妃罢了,虽然与我平起平坐,但我也不吃亏,毕竟我先过门,按理说应该尊我一声姐姐。”
她笑得惨淡,“公主别多事了,林慕白的性子很硬,我尚且受不起她一声姐姐,若公主轻举妄动,只怕殿下又要动手了。”
听得这话,容嫣然冷笑两声,徐徐起身,“动手?方才世子说的,对苏大人动手——便是皇兄动的手?所为何故?”
“因为殿下与她——”苏离犹豫了片刻,“我难以启齿。荒郊野外的,孤男寡女,公主自己想吧!家父只是想拦阻殿下,纳娶不明身份的女子在身边,殿下就生气了。”说到这儿,苏离的眼眶红了一下,“这样也好,爹受了重伤被护送回京,也不必跟着我一路颠簸劳碌。爹年纪大了,哪里受得住这样的辛劳。是我这个做女儿的不好,出嫁这么多年,还要我爹跟着我受累。”
“皇兄打了苏老大人?”容嫣然眯起危险的眸子,“这林慕白还真是不简单。世子说,林慕白是个大夫?专门为皇兄治病的?”
苏离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剪子,“是大夫没错,而且深谙歧黄之术,医术匪浅。”
“怎么世子也对她如此欢喜?”容嫣然有些不明白。
苏离笑靥微凉,“途中遭遇了歹人劫船,还是林慕白救了世子,世子爷这才对她另眼相看,还亲自为她上书皇上允婚。算起来,也是世子和殿下的救命恩人。”
“你恨她吗?”容嫣然的口吻突然凉了下来。
苏离一笑,“恨她有用吗?恨她,殿下就会回到我身边?既然不会,那我何必自寻烦恼。”
“说得轻巧。”容嫣然轻叹一声,“当年皇兄有个白馥,闹得满城风雨,最后白馥跳崖自尽。我还以为从那以后你能独占鳌头,却没想到你还在煎熬。我听说皇兄从那以后便神志不清,而且不近女色,想来这些年,你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不好过如今也都过来了。”苏离面色微暗。
“你如今还没有子嗣,你和皇兄——”容嫣然顿了顿。
苏离笑得腼腆,“公主在说什么,苏离不懂。”
容嫣然挑眉,“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好了,我跟殿下早就圆房了,前几天在丹阳城还——”苏离面色绯红,闺阁矜持让她有些说不出话来。薄唇微抿,苏离推了容嫣然一把,“咱们好久没有聚一聚,不说这些了,莫不如一醉方休如何?在京城的时候,我记得你的酒量是最好的。”
“极好!”容嫣然如释重负,“我也好久没有醉过一场了。”说这话的时候,苏离见着容嫣然的眼底,有少许晦涩,想必是有心事的。只不过,容嫣然毕竟是公主,苏离与其数年未见,很多事也不好启齿。
清茶换酒,两个女人还真当喝起酒来。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两个人都喝得迷迷糊糊的。
“还是公主福气好,如今有夫有子,不似我这般,仍旧孤零零一人。”苏离眼底噙着泪,笑得伤感。
容嫣然摆弄着手中的杯盏,笑得寒凉,“有夫有子么?怎么我一点都不觉得?早知如此,必不似当初。当初——悔不当初,你还来得及。”
“什么来得及?喜欢一个人,陷得太深,虚耗了数年光阴,如何还能来得及?”苏离笑问,有泪划过脸颊,“我只是可惜了婉儿,心头愧疚难消罢了!你说,我这样喜欢殿下,他为何就不能喜欢我?没了白馥,却来了一个林慕白,到底她们有什么好?为何——为何他就是不肯正眼看我?”
说到最后,苏离已经泪流满面。
酒后吐真言,可真言太疼。
“因为他们的心,是石头做的。”容嫣然笑得凉薄,音色清脆,朗笑连连。放肆的笑,带着肝肠寸断的笑,匍出咽喉,却心酸了一生。
苏离越喝越多,平素受了规矩约束,不得自由。如今一旦放下,便再也没能收住。最后喝了多少酒,苏离也不记得了,连容嫣然什么时候走的,苏离也未察觉。
只觉得一觉睡到天亮时,头疼得紧。
醒来,摇晃着头疼欲裂的脑袋,苏离勉力睁开双眸,秋玲快速上前递上一杯水,“主子可算醒了。”
“这是在哪?”苏离还有些迷糊。
秋玲小心的搀了苏离坐起,“主子,这是在行宫,您自个儿的房间。昨夜,您与公主饮酒,怎么您给忘了呢?”
苏离这才想起,自己昨夜是跟容嫣然饮酒,只是没成想,会这般没有节制。她似乎很久没有喝得这样醉醺醺过,醉得这样不省人事。
“公主呢?”苏离问。
秋玲笑道,“公主酒量好,见主子您醉了,便唤人前来伺候,自己跟随行的奴婢回公主府去了。主子您放心,公主走的时候还算清醒,是李忠原亲自送出行宫的。”
苏离点了点头,揉着太阳穴,“那么殿下呢?”
听得这话,秋玲的笑意渐渐散去,“主子刚醒,还是别起来了。”
苏离本就聪明人,随即便反应过来秋玲的话外之音,“殿下,是和林慕白一道回来的?”
秋玲抿唇,点了点头,“主子还是当心自个儿的身子吧,殿下那头还是再缓缓。如今都已经来了云中城,还有七公主为您做主,主子放心就是。七公主与主子情同姐妹,必定不会放任不管。那林慕白,来日可有她受的,公主的手段,那可不是常人能比。”
“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不觉得愚蠢吗?”苏离揉着太阳穴起身,“更衣,我去殿下那儿看看。”
“是!”秋玲颔首。
等着苏离穿好衣裳出门,一眼就看到在门外原地转圈的李忠原,看上去格外焦灼。
“你干什么呢?主子跟前,这般无状。”秋玲低声训斥。
李忠原骤然抬头,急忙躬身行至苏离跟前,跪身行礼,“奴才失礼,还望主子恕罪。”
“起吧!”苏离宿醉刚醒,脑子还有些昏昏沉沉的,面色微微泛青,“什么事,说!”
李忠原深吸一口气,起身上前,“主子,昨儿个夜里,莫小少爷失踪了。”
“莫小少爷?”苏离一下没回过神来,“哪个莫小少爷?”
“主子,就是公主与莫城主的儿子。”秋玲适时提醒。
脑子嗡的一声炸开,苏离仲怔,“公主的儿子?怎么失踪的?”语罢,苏离抬步便走,顾不得身子不适,“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怎么也不叫醒我。”
“就是主子醉酒之后,公主离开行宫回公主府,便发现小少爷失踪。”李忠原疾步随行,“如今莫城主已经派人到处寻找,只希望别出什么事才好。”
“殿下那边呢?”苏离忙问。
“世子爷已经下令,着恭亲王府所有奴才,加入了寻找队伍。”李忠原应道,“主子莫要慌张,这到底是公主的地盘,想来小少爷不会出什么事。若真的遭遇了什么,势必也会有回声,来个书信什么的。”
苏离顿住脚步,面色泛白,“好端端的,怎么就失踪了呢?我记得昨儿个夜里,是公主身边一个叫胭脂的奴婢,带走了小少爷。”
“主子记性真好。”李忠原低语,“只不过,胭脂也没有回来,两个人一道失踪了。”
“是内贼?”苏离蹙眉。
“暂时还不清楚。不过莫城主说,胭脂是陪着小少爷长大的,算起来还是小少爷的乳母,在公主府也算是本分老实,应该不是内贼。”李忠原俯首。
苏离轻叹一声,“马上备车,等我看过了殿下就去公主府。”
“主子别去正殿了。”秋玲犹豫了半晌,与李忠原对视一眼,各自垂下眼帘。
“怎么了?”苏离隐约觉得心头闷闷的。
秋玲咬唇,“昨儿个小少爷失踪,公主就犯病了,今儿一早世子爷就带着殿下和——和林侧妃,一道去了公主府。主子睡得沉,奴婢们不敢叫醒主子。”
苏离笑得凉凉的,“都去了,就我一个人没去?你是这个意思对吧!”
“主子,奴婢——”还不待秋玲说完,一记响亮的耳光已经狠狠落下,秋玲随即跪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糠,“主子恕罪,奴婢知罪!”
“备车!”苏离切齿,眸色凛冽。转身拂袖,一身森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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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
府内府外都乱做一团,莫家老太爷拄杖焦灼,端坐正厅,面色黑沉得可怕至极。年轻貌美的女子缓步进门,眉目间凝着淡淡的愁绪,“老爷。”她是莫家老太太过世之后,老太爷娶回来的续弦——沈玉莲。跟莫青辞年岁差不多,不过她刻意让自己看上去成熟稳重些,可越是这样越见风韵,有种砂砾难掩珍珠之感。
“如何?”莫老太爷忙问。
沈玉莲摇头轻叹,“还没找到,公主也还昏迷着。恭亲王殿下带着世子和林侧妃进去了,说是林侧妃医术匪浅,大概能让公主醒过来。”
“公主一定要醒过来,否则出了事,整个莫家都担当不起。”莫老太爷用力的跺了一下拐杖,“哪个不要命的,敢动莫家的子孙,若是教我查出来,我必要将这人千刀万剐!”
沈玉莲搀着莫老太爷往外走,“老爷身子不好,大夫叮嘱过,千万别激动。公主那头,如今有恭亲王父子候着,想必他们也会有办法的。这两年,公主的身子已经好转不少,昨儿个听说喝酒了,否则也不至于——”顿了顿,沈玉莲又是一声轻叹,“这可怎么好!”
莫老太爷冷冷的横了她一眼,“妇道人家,话太多。”
沈玉莲随即敛襟垂眸,低低的应了一声,“是!”便再也不敢吭声。
整个公主陷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莫青辞不在府中,说是领着人出去找儿子了。可云中城那么大,挨家挨户的搜,也是所需费时。若是有人存心要藏起一个孩子,想来不是那么容易能找到的。
踏入房间的那一瞬,林慕白娇眉微蹙,伏在容哲修的耳畔低语几句,容哲修便点了首。上前一步,瞧一眼满屋子的奴婢奴才,还有那些交头接耳,拿不定主意的大夫们。
容哲修端起了世子爷的架势,一声低喝,“公主需要静养,所有人都出去。”
见着是个孩子,谁也不当回事。
然则容嫣然身边的丫鬟——蔷薇,当日在城门口是见过恭亲王父子的,急忙跪在了地上,“参见殿下,参见世子。”
乍闻是殿下和世子,满屋子的人随即跪下行礼。
“滚出去!”容哲修面色微冷,敢不把他当回事,真是岂有此理。
众人鱼贯而出,如意快速打开紧闭的窗户,保持房间里的空气流通。当然,也得当心,免得房内温度太低,容嫣然会受凉。
抬步上前,林慕白瞧一眼床榻上双眸紧闭,唇齿紧咬的容嫣然,察觉容嫣然的唇瓣有些微紫。心下犹豫,便拾起了容嫣然的手,仔仔细细的瞧了瞧容嫣然的指甲。容嫣然的指甲不是寻常人这般粉嫩微红,而是透着青紫色,这根本不是健康的指甲颜色。
深吸一口气,林慕白查看了容嫣然的眼结膜,这才将指尖轻柔的搭在了容嫣然的腕脉上。
房内瞬时一片寂静,谁都没敢说话,只目不转睛的盯着林慕白。要知道容嫣然从昨夜开始就一直昏迷不醒,大夫们下了药也施过针,但都没能让容嫣然醒过来。
良久,林慕白才松了手,轻叹一声起身。
“怎么了?皇姑姑这是得了什么病?”容哲修问。
“是酒劲上脑,加之她本就有旧疾在身,本不该喝酒。”林慕白面色微沉,“脉象时断时续,心脉不稳。可见平素心神不宁得厉害,也不知是身体的缘故还是心理的缘故。”
容哲修歪着脑袋看她,“你是在告诉我,不知道她是自己不想醒还是有人不让她醒?”
“我开一副方子,煎了药喝下去便没事了。”林慕白不愿多说,走到案前提笔挥墨,“她需要静养,你们别围在床前,否则她更难呼吸。她心脉不稳,心率不齐,只怕脏器不好。”
她说的隐晦,也不直接挑破,“得多观察几日,这副药暂时先吃着罢!”
“为何城主不陪着公主?”如意环顾四周也没看见莫青辞的身影。
“当然是去找儿子了。”容哲修撇撇嘴,继而望着神情迟滞的容颜,一脸嫌弃的盯着林慕白,“若是我和小白出了事,我想我爹一定会先护着你,再来找我!重色轻儿子!”
林慕白蹙眉回望着容哲修,“这话一股子酸醋味。”
容哲修朝着她扮了个鬼脸,“就是醋了。”
如意却笑了,“若是来日师父有了孩子,那世子就不必吃醋了,换殿下吃醋。”
“那我带着小白的孩子,小白跟着我,爹跟着小白,到最后你们都得听我的。”容哲修随手抓了案上的苹果,一脸的稚气未脱。
林慕白笑得面色绯红,“真是胡闹。”
“你可别不知好歹。”容哲修煞是认真的盯着她,“旁人想生我爹的孩子,我还不肯呢!对你,算是够情义了,你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是是是,世子爷对慕白另眼相看,慕白感激不尽。”林慕白无奈的摇头,这小子的损嘴也不知是不是他爹的遗传,这般能说会道。
容哲修满意的颔首,“这还差不多。”
“如意,把这个交给公主身边的婢女,让她去抓药煎药,越快越好。”林慕白轻叹一声,“等公主醒了,再问问她的自身情况。我总觉得,她这病没那么简单。”
“什么意思?”容哲修不解。
林慕白蹙眉,“心脉受损,是会死人的。”
容哲修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是怎么受损的?”
“有人是天生的,有人是后期受伤之故,不过也有的是因为长期受了惊吓或者心神不宁所致——”
“胡言乱语!”还不待林慕白说完,门外已有怒斥之声冷厉传来。
门被打开,莫家老太爷拄着拐,一脸黑沉的走进来,“什么叫长期受了惊吓?公主在府中过得好好的,你这话是说我们莫家苛待公主。这偌大的罪名压下来,传到皇上的耳朵里,莫家可吃罪不起。“
林慕白微微蹙眉,打量着步履微显蹒跚的老者。看衣着打扮和年纪,应该是莫家老太爷。他们来的时候,莫老太爷还没过来呢,如今——按理说算是长辈,林慕白微微颔首以示敬意,毕竟她如今还有恭亲王府侧王妃的身份,是不该对任何人行大礼的。
说大了,恭亲王与莫家,是君臣之分。
说小了,容盈是兄,公主是幼,只闻兄友弟恭,未有兄嫂给弟弟妹妹行礼的。
一个天之骄子,一个最多算连襟,是故不必躬行大礼。
但莫老太爷是老一辈,林慕白是心生敬意的。
容哲修干脆坐在了桌案上,悠然自得的晃悠着双腿,饶有兴致的嚼着苹果,望着林慕白挨训的模样。谁欺负了小白,谁就该倒霉了。容哲修,最讨厌别人拿训人的口吻插嘴。
“参见殿下,参见世子。”莫老太爷朝着容盈和容哲修躬身行礼,继而冷眼打量着林慕白,“你是谁?”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林慕白心头发笑,这公主家的果然都不是简单角色,一个比一个厉害非凡。早前见识过容嫣然的尖酸,没想到莫家老太爷竟也这般刻薄。面不改色,林慕白淡淡一笑,“无名大夫草头医,林慕白是也!不知莫老太爷,有何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