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晏藜眉梢微微一挑, 含着笑问:“怎么说？”
程圆圆随即陷入回忆，略微思索了下，“……反正, 就很厉害。他平时不声不响的, 但总能做到很多人做不到的。比如当年高一的三个三分球，再比如次次考试蝉联全市第一, 还那么轻松。你瞧，下了学也没见人家怎么看书，还打篮球呢, 结果成绩一下来，照样吊打后面的人一条街。”
“这样的人，难道不能称之为‘神’吗？”程圆圆侧眼反问, 晏藜想了想，说的也有道理, 于是附和，“是哦, 好厉害。”
说话间她又低头往下看, 这次却不期然撞上了江却的目光，他好像中途休息，球往一边滚着，他连看都不看, 只是抬头。
眉眼有点儿清冷, 看不真切。
晏藜收回视线, 然后拉着程圆圆往走廊里面凑了凑，隐到下面人的视线死角范围里。
她想起上课时江却又提雕塑评选的事儿，声调没有什么起伏，她却不小心从中念出一分异于平常的缱绻:
“……你们是明天在博智楼的大会堂评选吗？……我想去看, 我当初跟你说过了的，总要守信用。”他说这话的时候单看着她，眼神专注得让人想逃。
还有——
上次他趁她睡着了碰她的手。她其实压根没有睡熟，他碰第一下，她就感觉到了。
人要是想做戏，得让对方看见知道才行。她睡着了他再碰她，几个意思？
晏藜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倒腾那座雕塑倒腾到六点多，距离一中放学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晏藜把红布重新盖上，被程圆圆拉着手出教室的时候，学校整个沉寂下来，还能听见操场上篮球擦过地面的声音。
程圆圆扶着走廊扶手朝下面大叫:“……孟——则——”
声音回溯在空荡的教学楼里，于是操场上的两个男生同时回过头来，看向晏藜她们。
站的有些远，晏藜眯了眯眼，恍惚好像看见江却笑了一下。
江却和孟则没走，打了一个小时的篮球，一直在等她们。两个女生站中间，男生推着自行车站外面，四个人并排走。程圆圆捅咕捅咕孟则的胳膊，问他干嘛要等，孟则只红了耳朵尖儿，推程圆圆离自己远点儿，然后推说是江却要等。
“……江却说担心你们两个女生走太晚不安全，才不是我要等呢……”
站在江却身边的晏藜连余光都不往江却那边儿挪，还能偶尔感觉到胳膊上校服两两摩擦的触感。
江却既不否认，也不承认。于是程圆圆更变本加厉起来，耍着赖和孟则开起玩笑。晏藜只是静静的听，心里惊叹孟则面对着圆圆时的好脾气，还有他们相处时这么融洽的气氛。
那两人一斗起嘴来没完没了了。
“孟则，你篮球打不过江却吧，我在楼上都看见了，你扣篮扣到一半，被江却拍走了！哈哈哈……”
“……小胖子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还不是糊个热熔胶都能把手烫出水泡。一个函数方程算半节课算不出来……”
“……孟则你喝水都能呛住笨的要死还好意思说我……”
“……说的好像你没被饼干噎过，也不知道上次谁求我给她倒水救命……”
晏藜听的仔细，剩余的注意力放到脚下，只看到余晖下四个人被拉到很长的影子。不经意的扭头，看到江却侧目。
她似乎隐隐约约在他眼里见到名为“柔软”的东西。
南平一中门口流浪的黄狗卧在地上吐舌头，身上的毛都打绺，但被一中的学生喂的挺胖。这天的晚霞极漂亮，漂亮到许多年后，晏藜还是能清晰地想起来。
后来几乎难再见到这么好的光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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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藜是第二节大课间听到广播通知的，“……各班参加雕塑大赛的同学的作品已经交由主办方工作人员转移至博智楼大会堂内，请各位参赛同学凭学生证进场候审。”
晏藜当时刚拧开茶杯盖儿，程圆圆已经叫了一声，兴冲冲跑到晏藜身边去。
“我也要去，我要去看！反正后两节课是物理，物理老师布置的练习册我早就写完啦。”
晏藜笑着点点头，余光看见同桌的江却没什么反应，自顾自在做卷子。
——好像当时信誓旦旦说要去看评选的记忆是她的错觉一样。
但晏藜没有出声，被程圆圆拉着去物理课代表那儿请了个作用不大的小假，两个人就往博智楼去了。
一路上当然又碰到眼熟的人，晏藜注意到卢艺校服里的裙子，是对学生来说过于华丽的款式，她也没穿校服裤，这大冷的天，两条小腿直直地露在外面。
看见晏藜她们了，又不是上次那种带点儿心虚的表情，而是趾高气昂地擦肩而过，连带一个不明显的白眼儿。
程圆圆拉着晏藜的胳膊，小声埋怨，“无语死了，每次看见她都跟个斗鸡似的，打扮的花枝招展不说，还整天傲气的不行，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的……”
晏藜记得程圆圆以前是对卢艺印象不错的。那姑娘人缘很好，又会做表面功夫，小恩小惠出手阔绰。晏藜记得圆圆那时候说过卢艺自信大方、长得不错，但后来亲眼见她无缘无故敌视晏藜，她就再没说过卢艺一句好话。一个人一旦开始讨厌另一个人，那她身上就连一根头发都成了错处。
程圆圆最护短了。
博智楼距离高二的教学楼并不远，不到十分钟的路程。晏藜她们慢慢悠悠的走，中途还赏了会儿路边花坛里的桂花，到大会堂找到位置的时候，人才来了一半儿。
台上的工作人员正在忙碌，穿着带工牌的统一工作服，参赛的人不多，所有作品在台上高高地横向摆成一排，都用红布遮住，左右两边还能纵向各摆两排评委席。
大概后台在试光，整个会堂不太亮，只有台上时不时照过去一束或几束强光，颜色不一。
卢艺和她的朋友就坐在晏藜的右后三排处，因为是阶梯礼堂，她整个人显得有些居高临下的。
程圆圆还在很小声地念念不忘刚才被卢艺瞪的那一眼，絮叨着一些晏藜没来一中之前发生的事儿。
“……亏我以前还觉得她挺不错的呢，结果是个不输咱班孙燕的。她拽什么呀，那么厉害不还是进不了一班。我跟你说晏藜，我虽然在咱班是菜鸡，不过我运气好啊，我就是比她强，我就是能进一班。她那么喜欢江却，高一的时候就三不五时地给他递情书送零食，人家江却正眼看过她一次吗？没有……”
晏藜忽然听到江却，原本平静的眼里闪了闪。
“……我到现在还记得高一的时候，她追江却追的那叫一个凶，我那时候瞎了眼，还觉得他俩能成呢，金童玉女我都说过。现在想想，什么玩意儿，要我说，她长得还不如你好看呢……”
“……上回，你还记不记得，她看咱俩那表情？我真怀疑就是她摔坏的，不然她心虚什么啊她……”
晏藜不作声，只是一直轻轻拍着程圆圆的手宽慰她消气。至于她说的那些话，她也知道圆圆是为了替她鸣不平，只是话音落了，晏藜心里也忽然明白卢艺为什么针对她了。
——八成就是为了江却。
女孩子的嫉妒心啊，深不可测。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再怎么为情糊涂，也不该去破坏别人的作品，侵害别人的利益吧？
晏藜想起自己被摔得四分五裂的心血，不禁回头又看了一眼卢艺。
正好有一束光从台上打到观众席，落在卢艺身上。
因为这束恰到好处的光，她这一瞬好像变成了一位骄傲的公主，穿着和旁边人不一样的裙子，享受着旁边同学的奉承讨好。
晏藜将将收回视线和思绪，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男生的声音，清冽通透，压的有点儿低:“晏藜。”
她应声下意识回头，看见穿着一中校服的男生的腰部，再抬头，就是那张清隽的脸。
“我来看评选。”他又说了一句，然后极自然地坐到晏藜的左边。
程圆圆不知怎么突然激动起来，拉着晏藜的校服袖子拽啊拽的，脸上全是八卦。
晏藜被拽的回神，对着江却“嗯”了一声算作回应，对方的目光往前面台上过去，晏藜来不及跟程圆圆解释什么，心脏莫名往上提了一点儿。
指尖有点儿发热，她往袖口里缩了缩。
他怎么真来了？
晏藜垂下眼帘，思绪被激乱了。她本来以为江却说要来看评选只是随口客套，后来又说一次是怕她作品被毁偷偷难过随口安慰她；毕竟评选时间正在上课的时候，江却也从不是会为了某件不必要的事情破坏自己原则的理性的人。
但他还是来了，抛弃了视他为骄傲的物理老师。
她现在不用回头，都能想象到卢艺厌恨她的目光是什么样子了。
晏藜心尖儿开始不自觉有点儿发痒，抑制不住的那种。
“……喂，喂——”
台上传来略显刺耳的试音声，拉回晏藜的思绪。然后照例是主持人介绍，评委就位以后，由主持人介绍了一下他们在艺术界的过往荣誉和地位，雕塑比赛的最终评选就正式开始了。
陆陆续续有穿着礼服的工作人员掀开红布依照顺序展示台上的作品，优劣都有，但显然两边的评委都不太满意的样子，给的分并不算高。
那些作者一一上台介绍，但总归是有些索然无味，晏藜甚至眼尖地看到某一个评委已经单手撑着头，有些昏昏欲睡了。
她回过头去，卢艺还是很自信的样子。还没轮到她，显然前面这些人更给了她莫大的信心。
晏藜静静等着，她的被摆在最后几个，就在卢艺的后面。
一抬头，礼堂后门忽然陆陆续续溜进来些人，程圆圆也发现了，回头去看，低声惊了句:“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