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真以为自己取得了点儿成绩, 就开始沾沾自喜、骄傲自满了?!”全班噤若寒蝉,大多都低着头,晏藜从她那边看过去, 她可怜的圆圆下唇包着上唇, 委屈巴巴的,都快要哭了。
“你给我站着吧, 站一节课。”
“她的组长是谁,给我站起来!”
几乎是“蹭”地一下,孟则就站起来了, 比穿着高跟鞋站讲台的老师还高一点儿,表情不再是下课时的吊儿郎当。
老师语气平和了些,“班长, 你作为程圆圆的同桌,还是她的组长, 你也有义务监督她的学习,知道了吗?”
孟则点头, 低眉顺眼地, “我知道了,老师。”
“行,那你来背,接着程圆圆的。”老师说完, 低头去翻自己的教材, 粉笔还没来得及捏到手里——“对不起老师, 我也不会背。”
字正腔圆,理直气壮。
“……”班里瞬间比刚才更安静了。
晏藜脸上都被讶异铺满了,但不止是他,班里其他人也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谁不知道班长这人, 偶尔看着挺痞挺贱的,但该认真的事从不含糊,人缘关系好会讨老师喜欢不说,平时给人感觉也都是靠谱——更别说,刚才在下面给程圆圆额打电话传声的可不就是他自己吗。
晏藜记得那会儿,他可是没看课本,压低了声音盲背呢。
英语老师刚刚缓和的脸色瞬间耷拉下来,俨然已经在被激怒的边缘了,“你不会?这是上周布置的假期作业,再说你以为我瞎吗?刚才在下面给程圆圆传话的时候,不说你不会了?”
孟则脸色未变,“对不起老师,我真的不会。”
讲台上传来粉笔被摔到桌上断裂的声响,然后是英语老师带着怒气的:“孟则,你故意的是不是,跟老师作对?”
“好,既然你也不会背,那你和程圆圆一起站着。其他人,继续上课。”
班里很快重新响起英语课代表带领全班一起读新单词的声音,英语老师在板书。晏藜偏头看着被罚站的程圆圆和孟则,有点儿担心。
江却轻敲了下她的桌面,“先背书吧,孟则他心里有数的,下了课就好了。”
这一节似乎过得格外漫长。晏藜喝了两次水充饥,没吃早饭的胃饿得瘪瘪的,泛着让人心慌的酸水儿。
下课铃响,老师拿着教材和扩音器走了,临走前倒没再说什么。
人前脚出门,程圆圆同桌俩人后脚就瘫坐在椅子上,小姑娘蔫了吧唧地趴着,晏藜赶紧站起来走过去。
“没事儿吧,圆圆?”同样被罚站的孟则还好,就揉了揉小腿就走了,跟江却勾肩搭背地出去了。
程圆圆扁着嘴拉过晏藜的手腕儿,“没事儿,今天真是太倒霉了,就这么一次没预背,就被林霞逮了。”
林霞就是一二两班的英语老师。
“还好孟则也不会背后面的,不然就我一个人站着,也没人陪,丢死人了,我会不想活的……”
“………”晏藜张了张嘴,没说出口的话又咽回去。
“好了好了,别不高兴了,下次记得提前背,英语老师脾气不好,别等她给你和孟则穿小鞋。”
“好——”
正说着,晏藜余光一扫,看见江却和孟则从后门进来,手里各拿了一堆包装花哨的、像是零食之类的东西。
孟则走在前面,径直到程圆圆旁边,东西一股脑堆到人家桌子上,程圆圆吓了一跳,坐直身体:“干嘛呀你?!”
孟则撕开一个棒棒糖包装,简直快的让人来不及阻止,糖球已经塞到圆圆嘴里。
“零食买多了吃不完,小爷今天心情好,赏你吃了。”程圆圆嘴里呜呜地含糊了什么,大概是尝到了甜味,安静了,捏着棒棒糖的塑料棍在嘴里转一圈,有点口齿不清,“青苹果味的……”
孟则脸上表情嫌弃,“青苹果味的怎么了,不是你自己说喜欢这个味儿的棒棒糖嘛……”
程圆圆那黑葡萄一样的大眼转了一圈,竟然罕见地没有反驳孟则——晏藜这边看热闹看的正欢,不防身后有人拽了下她校服袖口。一扭头,江却还站在走廊没进去,她桌上也堆了些东西。
不过不同于孟则那些薯片糖块,江却买的是些面包香肠,他递到晏藜手里那包奶,竟然还是温热的。
“给……我的?”晏藜是明知故问,把那种受宠若惊的样子演了个十成十。
“给你吃的,你早上不是没吃饭吗?趁还有几分钟才上课,能吃多少是多少,垫垫肚子。”
又开始了。江大学霸的作秀现场。
“……谢谢。”虽然心里腹诽,但白给的好处,不要白不要。
江却回自己位上,拿下节课要用的书。
“晏藜,周末你有空吗?”他顿一顿,“我是说,如果你周末不用兼职的话,我可以想办法给你介绍一份新城区初中生家教的工作,你也可以不用那么……拮据。”
晏藜扭头看他——他看起来满身的温和,叫别人怎么想得到,这么一张皮下面,藏着什么样的算计?
她只要一想到这些,就手脚发凉。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晏藜撕下一块面包塞进嘴里,“其实你已经帮我够多了,钱的话,我还能想想办法。”
江却沉默两秒,“不麻烦,我爸那边经常有人找他要大学生的联系方式过去教小孩子,我跟他说一下就成了。”
他爸,他爸知道自己要帮的人是仇人的女儿吗?知道他儿子打着什么算盘吗?
晏藜惊讶于自己的演技,因为这种时候,她竟然还笑得出来:“好啊,谢谢你。”
她挺好奇,江却能为了他的大计做到什么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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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藜这天晚上到家的时候,周琴还没回来,她把粥煮了,洗了菜和葱姜,差不多做好饭,玄关传来开门声,她走出去,周琴正站门口挂包。
“妈,洗洗手吃饭了。”
周琴走过来,在外套口袋里摸索一阵,掏出了一沓零碎票子。这个面皮沧桑的中年女人,上身裹着暗红色的套头毛衣,是前几年流行的款式了。
她声音又沉又哑的,“那什么,厂里今天发了伙食补贴,你拿着吧,买菜买肉得要钱,你再添件衣裳作业本啥的……”
晏藜没接,“你不打麻将了?”
周琴低着头,欲言又止,“……不打了,以前想着打牌来钱快,能把家里的账还了,现在想想……”她顿一下,欲言又止。
“……以后再也不打了。”
晏藜拿锅铲的手顿了一下,接过去,点了点,放自己口袋里,转身去关煤气灶盛饭。
“好了,先吃饭吧。”
灶上的铝锅往外冒着热气,米粥被炖得咕吨咕吨地响,晏藜被油烟熏着鼻子和眼,端着菜出来的时候,眼圈儿和鼻头泛着微红。
南平的天是一日比一日凉了,秋风开始掺杂着萧瑟的味道。
晏藜一大早去学校,看见李慧不知道从哪儿搬来一个小电磁炉,放讲台上,腾腾地冒着热气。进了教室一股子呛鼻子的酸味儿,晏藜在厨房待的多,一闻就闻出是白醋。
她刚坐下程圆圆就捏着鼻子凑过来了。
“这怎么熏上醋了?”
程圆圆捏着鼻子,说话瓮声瓮气的:“老班说熏白醋杀菌呢,这几天班里好多人感冒发烧,一上课一片擤鼻涕声。她就从教师居民楼把自家的小锅弄过来了,好么,都熏半个小时了,酸死我了。”
晏藜还好,坐下来,漫不经心地问:“是不是下周就运动会了?”
程圆圆不知道从哪搞来个口罩,一戴上,整个人显得更圆了,就露出俩大眼,“对,下周老班林霞他们都调课了。你刚来不知道咱们老班呀,看着只对学生的成绩上心,其实特争强好胜的,她才不许别的班说咱们是只会学习的书呆子,要不然也不会勒令各科老师这段时间不许再占体育课。”
“不过还好,咱班有江却和孟则他俩啊,最起码篮球和接力跑能拿冠军。”
说曹操,曹操到。
晏藜一抬眼,江却正站程圆圆后面呢。
“不好意思,让一下。”男生清冽的声线传来,程圆圆惊了一下,赶紧转身让出地方。
小姑娘讪讪地,跟晏藜使眼色,“我先回去了。”晏藜点点头,目送她坐回座位上。
“晏藜。”江却叫她。
晏藜没扭头,“嗯?”
“放学要不要一起走?”
“可是我还要跟圆圆一起。”
江却抬头,看向程圆圆那边,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晏藜的桌面,示意她抬头看——
大班长孟则,不知道怎么惹到同桌了,校服外套里的套头卫衣,帽子裹着脑袋,抽绳被程圆圆死拽在手里,包得严丝合缝,一副不把他闷死不罢休的架势。
那周围一片杀猪般的惨叫。
晏藜似懂非懂,转头看江却,食指向上指着右边,“孟则这是……?”
江却点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程圆圆有孟则呢,他那人小气的要命,你老是霸占着程圆圆的话,他可能会不高兴的。”
晏藜若有所思,好一会儿,“那好吧。”
江却眼里流露几分笑意:“正好,我带你看看那个需要家教老师的人家。小孩上初一了,是我爸一个远房亲戚的孩子。你过去了,教教他数学和英语就行。”
晏藜就“嗯”一声,受江却的恩惠受得越来越心安理得。
本来嘛,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最好。他要不上赶着讨好她,根本就没有她利用他的份儿。
走到这一步,她很少往爱恨上面想。江却再好,披着羊皮的狼。她不说报复回去,或者要他为今天的算计付出代价。
她只想赶紧跳出现在的阶层和人生。
她想过好日子,谁挡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