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立冬那天, 南平果然是一夜之间温度骤降。
距离中考成绩公布过去半周了，班里人都在说，就这两天, 新同学就会陆陆续续过来了。
晏藜早餐喝的玉米粥, 吃的周琴包的荠菜馅包子，下了课喝口水打水嗝, 都是包子味儿。
江却今天没带午饭，昨天程圆圆和孟则来跟他们商量好了，今天中午一起去食堂吃饺子——虽然晏藜解释了, 冬至才是需要吃饺子的，但架不住程圆圆突然想吃，软磨硬泡的。
江却就是顺带的那个。
午休醒来, 晏藜拿水杯打水，看见后面那排空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摆上书了, 而且除了离后门最远那个，其他人的位置都挺整洁的。
程圆圆边拿着水杯追赶晏藜, 一边拿那个主人未到的桌斗大声挖苦孟则, “……这脏乱差的程度，这废纸废卷的一堆，跟孟子你初中那会儿有的一拼了……”
——要不是她拉着晏藜跑的快，孟则那巴掌就要抡到她后脑勺上。
热水机周围热腾腾的, 还有一些水洼, 是机子盛剩水那个凹槽里流出来的。水卡放上去, 热水哗哗啦啦地，塑料水杯表层立刻滚烫起来。
“下午第一节课上课前，老班应该就会领着新同学进来了，你信不信？”程圆圆摁着水卡在热水机上, 扭着头跟晏藜打哈哈。
“我还真想看看那个跟孟则一派作风的是哪位大神，哎晏藜你说，能考到一班，东西还能那么乱，不应该啊，这理论上说不通啊……”
晏藜只是笑，虽然她也挺好奇的，不过猜想可能是个不拘小节的学习狂魔，所以才会把东西搞成那样。
她俩进教室的时候班里已经安静下来，等着老师上课的那种状态了，有值日生被课代表提醒一下，着急忙慌地上台擦黑板收拾讲桌，刚撂下板擦，李慧就进来了。
后面还跟着几个人，一中的校服，有的在重点班这栋楼见过，有的大概是普通班升上来的，有些脸生。
班里不可避免地小声议论两句，李慧拍拍桌子:“同学们静一静啊。”
“这是本次中考排名全校前七十的、但以前没在咱们班的同学，从今天开始正式转入一班，和大家一起学习。大家欢迎。”
班里鼓起掌来，李慧示意那些人坐自己的位置上去。“这些同学的名字都在成绩单上，大家以后都会慢慢认识的，马上上课，就不一一介绍了。”
“大家把书拿出来，还有练习册，翻到……”
“报告——”中气十足的清亮男声，无异于在一班这个平静的湖面扔了一块巨石。
全班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李慧也吓了一跳，晏藜跟着众人抬头看，等看清门口站的人是谁以后，全班都开始面面相觑。
但李慧只讶异了一瞬，摆摆手让他进了，“宋京墨，下次上课不许再迟到。”
男孩儿嘴角一挑，漾开一个玩世不恭的笑:“哎，好嘞，下回我一准儿不迟到。”
他往里走，书包单肩背在后面，步伐散漫极了——刚才沉寂下去的湖面，再次像微微煮沸了似的嘈杂起来。
“……宋京墨？他怎么来一班了？” “……见了鬼了，他那成绩一骑绝尘，三百里开外都瞧不见名次的，竟然也能进一班，有钱就是好啊，什么都能买来……”
“安静！”李慧呵斥一声，整个班瞬间噤若寒蝉，她环视一周，拿在手里的书又放下——
“宋京墨同学的成绩的确不够来一班的，但是经教研组商议决定，同意宋京墨来借读一学期，以重点班的规章制度和学习进程来严格要求他，以达到规范其身心和学习习惯的目的。对此，如果哪位同学有疑问，下课后私下找我谈话，现在是上课时间，不要影响教学进度。”
晏藜回头看一眼，宋京墨跟她隔了大概五排，就坐在那个“不拘小节”的位置上——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宋京墨看过来，冲她笑了笑。
转回去的时候听见江却低声地问，“他怎么来了？”
晏藜跟他又不熟，“不知道，可能是他爸又捐了两栋楼吧。”
因为她这句话，江却眼里浮现出笑意，不过又敛了，抬头专心听课。
下了课，李慧前脚走，后脚屋里就很多人说起小话了。话题不外乎都围绕着新同学，再不然就是那个不知道什么门路进来的宋京墨。
晏藜上厕所经过后门，看见宋京墨正趴桌上睡觉，脸整个埋在桌上，搭在桌沿的手又宽又大，骨节分明。
去厕所的路上，身旁程圆圆难免也提起这尊瘟神，“我听说啊，是宋京墨前段时间把人打进医院了，在新城区香山路那片的一家会所。他爸管不了他啦，十五班的老师也管不了，这不，都知道咱们老班教书育人特别有一套，他爸可能要死马当活马医吧，想着换个环境，不跟十五班那帮人混会不会好一点儿，就求着学校给弄进一班了。说是借读，不定什么时候就走了。”
晏藜若有所思好一会儿，搞得程圆圆都问她寻思什么呢，晏藜指了指外面，“咱们学校还有空地给他爸盖楼吗，我记得不是都盖满了？”
原来是想这个。程圆圆笑笑，“这次没盖楼，说是翻修旧操场。”
“就是划了卫生区，长很多野菊和蔷薇的那片旧操场？” “嗯。”
上了两节课，宋京墨都安静地好像一班没有这个人一样。这倒让很多人挺讶异的，因为毕竟传闻中是那么不羁闹腾的一个人。
第二节大课间，门口来了一堆不认识的男生，各个拎一件塑料膜包裹的饮料，一件二十四瓶，足足四件。还在班里的人都看过去，就见领头的指挥着其他人把饮料搬进来。
晏藜认出来，是跟在宋京墨身边那几个。
孟则站起来，还没往那边走，最前面那个男生就跑上讲台，不少人看见了，纷纷抬头。其他人在拆塑封，那人就遥遥看着宋京墨的位置，吆喝了两声:“同学们，同学们！为了庆祝宋京墨同学今天第一天来一班，请大家喝水……”
话音落下，一屋子静寂，没有人欢呼，没有人回应——没人动，大家都在静观其变。
宋京墨坐的好好儿的，看见此情此景怔忪一下，似乎也没想到一班的人都是这种反应，帮他搬饮料的十五班男生都皱了皱眉，脸色难看起来。
这平时在学校里叱咤风云的人物，转了班第一天就栽了跟头。
江却翻了页书，余光看见晏藜一直抬头盯着讲台，“他在十五班那套，在这儿行不通的，而且还是第一天，不会有人理他的。我去跟孟则说，让他招呼着帮忙分一下，免得他尴尬……”
话没说完，他猛地抬起头来——晏藜站起来了，径直往讲台上去，整个一班，就只有她自己。
晏藜走过去，对着那个男生笑了笑，“给我四瓶吧，我拿过去分一下。谢谢你，也谢谢，”她回过头，看坐在最后一排的宋京墨，“也谢谢宋京墨同学。”
她这一站，程圆圆就也站起来了，拽了拽孟则。孟则这才后知后觉，“哦——，那什么，陈坤，周元，你俩跟我一起，帮宋京墨分一下饮料给班里人……”
班里这才陆陆续续恢复刚下课那会儿的喧闹，有人三三两两地跑上讲台，帮忙把饮料放到每个人桌子上。
晏藜给江却一瓶，给程圆圆和孟则各一瓶，然后拿着自己那瓶径直往最后一排去——这个过程，江却的视线一直在随着她移动。
宋京墨看着她走过来，左手有些无措地抓了抓桌子，“……刚才谢谢你啊，帮我解围。”
晏藜沉声，“没事儿，都是同学，应该的。”
她站定在他面前，手里玻璃瓶的桃子汽水儿晃晃荡荡——“……那个，其实你不用这样的，你刚来大家跟你不熟很正常。只要你不影响到他们，以后他们都会和你好好相处的。”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就说。快上课了，我就先回去了。”
宋京墨点点头，脸上没有以前那副如鱼得水的张狂，多了一丝和顺。
直到晏藜坐下了，江却都还在看她。
“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晏藜弯腰把下节课的书抽出来。
江却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没，我就是想，你对新同学真好啊，要是能分一点心思给你的同桌就好了。”
晏藜看过去——江却现在说这种话，已经到了一种面不改色的境界。
“他以前在十五班混的那么开，但是咱们班气氛跟十五班不一样，他不适应，挺孤独挺可怜的，我们怎么说也算朋友，帮一帮不是很正常？”
江却点头，“嗯，正常，你对谁好都正常，就是对我好不正常。”他说这话，心平气和的，但是目光一直落在书上，好一会儿了也不翻。
晏藜嘴角扯起一点点讥讽的弧度，不过说的话倒没有那么尖锐，“江却，你是不是吃醋了？”
她故技重施，打量他还会像上次那样羞恼否认。
然而下一秒江却合上了手里的书，少年清冽的目光紧锁着她的脸，他沉默几秒，复又开口，“……对，我吃醋了。”
“我不高兴你看着他，我不高兴你去帮他。要说他救过你，难道我的功劳不比他大，怎么从来不见你对着我笑那么开心？”
他似乎咬了咬牙，眼里闪过不甘，“晏藜，你有没有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