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这么多年不见, 孟则和程圆圆都没什么变化,只是比当年成熟了一点儿。
化妆间里全都是人,这波是老同学, 曹晚玉和几个多年不见的女孩儿拥抱, 晏藜余光就看见站在她旁边不远的江却。
肩膀宽了, 轮廓清隽,又高了些。
程圆圆抱完了曹晚玉,回头来抱着晏藜就埋在她肩上, 小姑娘眼圈儿都红了, 轻轻地捶了晏藜两下, 含着哭腔:“怎么回事儿啊你,我都惊了,你来参加婚礼怎么都不跟我们说一声啊,一堆人都没你的联系方式, 走的那么干脆, 连个电话都不留……”
晏藜拿纸给她擦眼泪, 压着声音:“好了好了, 晚玉大喜的日子,不许哭。”
程圆圆控制不住地小声抽噎着, “我要是早知道你也要来, 我就提前几天从上海赶过来了, 还能跟你聚聚。”
程圆圆和孟则当初双双考上上海的同一所大学,大二那年在一起了, 现在在谈恋爱。
晏藜摸了摸她的头发, “好了,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以前似的。以后存个电话加个好友, 想见面就能见了。”
这边两个女孩儿相见恨晚,那边江却眼神复杂地看过来,孟则在旁边观察几分钟,叹口气拍了拍江却的肩膀。
江却这几年,实在不好过,他看在眼里。如今好不容易想见的人见到了,对方待他还和以前没什么两样,甚至比以前更陌生疏离,这事儿搁谁身上谁不难受?
他原本以为这俩人见了该发生点儿什么的,结果这么平静地就过了。不过想想也是,像晏藜这样冷心冷情到如斯境地的,毕竟还是少之又少。
他既佩服晏藜够狠,也佩服江却够执着。
江却明白孟则的意思,但他只是眼神冷了冷,还是专注地看着晏藜那边,声音很低:“你不用可怜我,我现在跟她同一所大学。”
孟则扁了扁嘴,“当年高中你俩也同一所学校,结局不是挺悲惨的吗。”
江却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握了一下,又松开:“……但我不会像高中时候那么蠢了。”
不会再一心一意地听信她,不会再任她摆布,最后还被她一脚踹开。
晏藜跟着程圆圆坐到指定的宾客席,男女分开坐。程圆圆有一堆话要跟晏藜说,小嘴除了吃就是不停歇地说,说晏藜走了以后一中发生的事,还有她和孟则在一起的事。
末了,程圆圆抓了把桌上的喜糖给晏藜,话锋一转——“不过,你想听江却的事吗,你要是想的话,我再跟你说。”
其实没什么想不想的,都可以,她承认她有一点点的愧疚和好奇在,但过去这么多年,没有什么是淡忘不了的。
程圆圆看晏藜没有否认,声音微微低落下来:“……当年你走以后,江却他……就跟废了一样。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对劲,也不好好吃饭不好好上课了,最后高考失利,板上钉钉的清华北大没考上,不过也还是来了北京……”
说完这话,程圆圆轻叹一口气。
晏藜知道她后半句,江却考来北京了,但北京这么大,茫茫人海,想找一个人哪儿是那么容易的。所以整整五年,他们都没能遇到过,直到今天。
“不过,江却今年考研到你们学校了,他大学本科是物理学,现在应该在物院。”
晏藜听见“物院”两个字,心里突兀地划过一丝异样。但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吸引到别处——婚礼开始了,司仪在致辞,旁边站着正装打扮、微微有些紧张的新郎。
“话说,当初曹晚玉和杨文彬的事儿在学校闹得多轰轰烈烈啊,我还以为他俩要被拆散了呢,不过还真是情比金坚、令人羡慕啊,竟然真的从校服走到婚纱了。”
晏藜只是看着台上,对面宾客席某处投来的注视,她只当没看见。
新娘入场了,婚纱裙摆大而华丽,拖尾在身后落成一道白银河,庄严神圣的婚礼进行曲响起,晏藜附在程圆圆耳边说:“我听说他俩也是当初一起考来北京的,大学毕业就商量着结婚了。你和孟则不也是一所大学,又都在一个城市工作,说不定也好事将近。”
大灯都照着本场的主角,所以晏藜看不清程圆圆的表情,但很明显能感觉到她的羞涩,挠了晏藜一把,让她不许再说。
台上的司仪在引着新郎新娘回忆他们刚在一起时的中学时期,江却不可抑制地,也想起来很多事情。
新郎发言了,说自己和妻子曾年少时因客观原因分开过一段时间,但两个人最后还是约好了考同一座城市,最后又在同一所大学遇到,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互相惦记的人,兜兜转转总能重逢,就不会错过对方。”最后的最后,新郎这样总结一句。
如雷的掌声中,江却浑浑噩噩地想起他那段荒唐的青春——风光开场,不堪结尾,过程不甘,过后遗憾。
互相惦记的确不会错过。但是他也知道,她根本没有记着他。她总是那么凉薄,他不敢说,她可能……在这五年里早已经把他彻底忘了。只是今天见了面,才会突兀又仓皇地想起来,原来世上还有个叫江却的傻子。
她看起来过得很好。
事实上江却自己也不知道他还在执着什么,还是只是对当年那段日子的不甘心——他当年落得那样惨淡的下场,无数个难眠的夜里,那些痛苦至极的回忆,他不想再来一遍。
他怕了晏藜了,可他又要命地想见她一面。
他想问问当年她为什么不辞而别,他要问她说过的话到底哪句真哪句假。
婚礼结束以后就是宴席开场,新郎新娘轮番敬酒,程圆圆也开吃了。存了电话加了好友,没一会儿就好几个新朋友申请添加好友的消息。
晏藜一一加了,打了招呼要对方留个备注。程圆圆这时候凑过来,“我跟你说晏藜,我现在是越长大越怀念当初咱们高中那会儿的生活了,多无忧无虑啊。大人之间都没有感情的,只有利益关系,你看看,这来加你好友的,有两个是你走了以后高三转来的,根本就不认识你,估计是听说你是北大的了,这上赶着跟你搞关系呢。”
晏藜看看她,又看看手机屏幕,没说什么——搞关系就搞关系吧,其实也没什么坏处。正如圆圆所说,人越长大就越怀念自己中学时期,她也不例外。撇开那些不好的回忆,这些同学她还是很愿意留个联系方式的。
她喝了口红酒,随手划拉两下屏幕,忽然觉得闷得慌,
“我出去透透气,马上回来。”给程圆圆留下句话,晏藜拿着手机就往外走。
江却看着晏藜离席,也放下筷子,刚站起来,被孟则按住:“这才刚开始,你干嘛去?”
江却抽回胳膊,“心烦,出去抽根烟。”
宴会厅喧闹嘈杂,出来以后外面走廊却很安静,除了来往送菜的服务生,基本没什么人了。
晏藜一回头,看见江却站在她面前,面无表情的模样。
虽然她已经不太记得以前江却看她是什么表情,但大概是温柔深情、甚至是小心翼翼的,总不会是现在这样没有温度,带一丝丝浅淡的讥嘲。
晏藜不知道说什么好,江却也不开口,两个人就长久地沉默着,直到江却往前走两步,平静的语调没有一点起伏:“五年不见,没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一句解释都没有吗?他记得她以前很会不动声色的装样子的,现在是对着他连装都懒得装了?
晏藜轻笑一下,比江却还镇定:“有,祝贺你上岸,考上梦寐以求的大学。”
江却瞳孔骤缩,语气比刚才还要冷:“原本我五年前就可以考上的,我是因为谁才拖到今天,你不是比谁都清楚吗?”
如此尖锐的话,晏藜听了,表情也没什么变化,江却则说出口就有些后悔——其实他原本没想重逢第一天就和她如此剑拔弩张的,但是为什么她永远那么平静如水,她凭什么?
江却越发觉得自己所有的感情和付出都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包括这五年的自我折磨和苦苦寻找。一成不变的,即使她理亏,也仍然处于支配的地位,而他,也一直不过是只败狗。
晏藜抚了抚身上的裙摆,抬眼看比她高很多的江却,“既然这么恨我,干嘛还要追出来?江却,以后你我的日子还长,你想恨我多久都可以,老死不相往来也可以。如你所见,我就是冷血无情,所以我也不在乎。”
“名额是你自己要让出来的,我没有拿刀架在你脖子上,你没必要拿这件事捆绑我。至于其他的,随你怎么说。”
说完,她抬腿就要回去,经过江却的一瞬,手腕儿被猛地拉住——
离得近了,她这才听出对方声线里的微颤:“好,就算不说这个,那你当年不辞而别,算怎么回事儿?晏藜,我在你眼里,就那么无足轻重吗?”
在晏藜看不见的地方,江却表情发苦——他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如果某天再见了,他一定不要像当年那样,不要再被对方肆意践踏,可是他忘了,一段感情里,爱的多的那方,永远不可能翻身。
“如果我告诉你了,我还能走得了吗?江却,别人不知道,我知道,你就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疯子,你为了你所求的,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她轻飘飘地抽回手,相较于江却显而易见的难过和不甘,她淡然太多。
“当年我没告诉你就走,是我不对。但是江却,这世上多的是比爱和恨更重要的事,你何必执着呢?”
江却脸色猛地一白,他瞬间抬起头看着她,满眼不敢置信——她刚才说什么,她怎么说得出这样的话?
他好像吞进了玻璃的碎片,满心满口的鲜血泛着腥甜,但吐不出来。他听得那样清楚,每个字都犹如惊雷一般劈在心上,血淋淋地疼。他赌上仅剩无几的尊严和理智,换来的不过是又一次的自取其辱。
“呵——”
他苦笑一声,紧皱的眉头下,是隐隐泛红的眼眶。
“是,是我忘了,晏藜,你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你感情收放自如,我真羡慕。”
他红着眼说,我真羡慕。
爱而不得的痛苦她或许永远不懂,而他每时每刻都被这种痛苦淹没。如今重逢,他以为自己可以脱离苦海,但难过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她说,你何必执着。
何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