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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花有重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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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平放晴了, 出很大的太阳,天气晴好。

上午孟则和程圆圆就来了,帮忙把昨天没能收拾的地方稍微打扫了一下, 说江却到中午才到。晏藜恍惚一下,看那两人围着她说话,总有种回到高中时候的错觉。

中午祝冬安做的炒面,煮了个裙带菜汤, 程圆圆只用了一个上午就和冬安姐混熟了, 一口一个姐叫的比晏藜还甜。

大概一点多,晏藜接到江却的电话:“我到了, 你叫孟则他们一起下楼吧。”

晏藜扶着在楼栏杆往下,江却站在车旁,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清濯颀长的姿态。

去一中的一路上都是孟则和程圆圆在说话, 晏藜和江却就是偶尔插几句嘴。孟则对于当年的几个老师的近况还是比较熟悉的,说教数学的杨丽文老师去年也订婚了,教语文的石中茂老师退休了。

孟则比起高中那会儿沉稳的多,“高中这会儿还没放寒假呢, 马上期末考试, 也是很忙, 咱们待会儿去了少和老师们聊一会儿,省的耽误学生的上课时间。”

程圆圆这时候突然凑到晏藜耳边,声音压得很低地和她说悄悄话:“……前两天, 我和孟则互相见了家长, 说订婚的事儿。今年夏天,六月份,我就要和孟则结婚了。”

晏藜一怔, 瞪大了眼,然后突然笑了,“这么大的好事儿,现在才和我说?”

开车的江却听见声音,从后视镜看了晏藜一眼。

程圆圆还有点儿不好意思呢,晏藜刚说完她脸就红了,“那还不是孟则,说等双方家长见了面,把这事定下来再往外说嘛,我没想瞒你……”

晏藜摸了摸程圆圆的头发,“好了好了,又没怪你。这么好的喜事,等你们结婚了,需要我去当伴娘吗?”

程圆圆猛点头,“需要需要,当然需要,我跟你说这事儿就是为了在你这儿提前预定一个伴娘位,省的你到时候空不出来时间,没法儿来参加婚礼,那我可遗憾死了。”

到了一中,门口的保安大叔早就换了,听他们说是回母校看望老师,就让他们做了个登记就把门禁打开了。

虽然出太阳,但很多地方积雪未化,晏藜往里走,发现有人在教学楼旁边的花坛角落堆了一只半人高的雪人。

围巾帽子一样不少,还有石头做的眼睛和胡萝卜做的鼻子。

江却发现晏藜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追着她的视线也往那边看,看见那个和当年十足相似的雪人,他轻声笑了。

一中变化不大,主要是教学楼刷新漆加上旧操场的翻修。江却一行人敲开重点班那栋楼的二楼办公室时,一屋子的老师,都纷纷抬头看过来。

有熟悉的,也有生面孔。

虽然孟则一早就和李慧说过了,但一下子来这么多学生看望,饶是这个素来情绪波动不大的老师,也微微红了眼眶。

问了一圈儿他们的近况,听说江却和晏藜双双读研,还都是在北大,李慧也是高兴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正说着话,门口传来敲门声,一个男生,抱一摞作业。

李慧似乎认识,抬着头高声地:“请进。”

孟则识相地拉着程圆圆靠边站,男生就进来了,很高,微微清瘦,下颌分明。他走进来几步,晏藜她们这才发现他后面还跟了个女生,怀里也是抱一摞作业,白净乖巧的模样。

那男生径直走过来把练习册放到杨丽文的工位上,又把后面女生的接过来,放到旁边桌子上。

临走也是男生开口,对着李慧:“老师,我们回去上课了。”

李慧摆摆手,“快去吧。”

等人走了,李慧笑笑,“这两个是我现在教的学生,也是班里的第一第二,不过第一是那个女孩子。那个男孩儿的脾气性格啊,还颇有点儿像当初的江却呢,不过他英语不太好,当了个数学课代表,女孩儿是英语课代表兼文艺委员,特别内敛温顺的乖孩子。”

晏藜说不出什么心情,侧眼看看江却,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在看着她笑,她连忙把脸扭回来。

“对了,他俩也是坐同桌呢,跟当年晏藜和江却一样。”

五个人,除了晏藜,都笑了。

都不约而同想起当初,江却和晏藜做同桌,两个人天天霸占着班里和年级的第一第二,放了学还一起走。

“那时候江却啊,都做的那么明显了,还以为我们老师都看不出来呢,要不是晏藜不搭理他啊,我好几次都想叫他们来办公室谈谈心了。”李慧说着,脸上的笑带了戏谑。

那个夏天啊,一群十七岁的人坐在一起,一个教室里,一边暗生着情愫,一边努力地背书做题。一眨眼,又是新的十七岁少年少女,坐到了他们当初坐过的地方。

没有人能永远十七岁,但永远有人十七岁。

最后,李慧马上要去上课了,送的花束和礼物被她稳妥地收好,“老师先走了,你们在学校四处逛逛,后操场翻修了,比以前的田径场还大呢。”

站起来,李慧想起什么,“不过你们来的不巧,要是春夏来就好了。旧操场翻修的时候,把很多女孩子特别喜欢的那片野菊和蔷薇都铲了。后来呀,喜欢在学校花坛里种石榴树那个校医务室的女老师,又在翻修后的操场种了新的蔷薇。这两年越长越多,爬上栅栏,都快有当年那片蔷薇的一半了。不过现在冬天,花叶都谢了,看不着。”

新的蔷薇。

晏藜心头一颤,眼睫微颤,恍恍惚惚,忽然想起当初。

——那你什么时候能喜欢我,光明正大的,像我喜欢你这样?

——明年,旧操场蔷薇花开的时候。

她早就知道那片蔷薇不会有重开之日,才会那么说。

她哪里想得到,经年以后,有人又重新栽上了蔷薇。

人无再少年,花有重开日。

江却自始至终垂着眼,看不清眼里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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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孟则和程圆圆回家后,车上只剩下江却和晏藜。

晏藜坐车后座,看外面天空慢慢爬上夜色,匆匆而过的窗外风景熟悉又陌生,她听见江却微沉的声音,叫了她的名字。

“这次回来,在南平待多久?”他问。

晏藜摸着大衣里面的棉裙,声音很轻,“两周,把老房子拆迁的事情办了就回北京。”

月亮慢慢升起来了,就在晏藜以为江却没有下文的时候,只听他道:“……你当年说,蔷薇花再开就会喜欢我,这话还作数吗?”

车里静悄悄的,晏藜听得很清楚,每个字都砸在她心里。

江却又说,“明年春夏,你还要回来再看那片蔷薇花吗?要的话,我就和你一起。”

——你要和我在一起吗?要的话,我就和你在一起。

晏藜一直沉默,江却声音微哑:“……连蔷薇都可以重开,我们就不能重新开始吗?”

不行,不和解不行。他永远无法过的好,无法明媚无法心安,他的心在持续下坠。

一车的死寂中,江却想起刚才在一中,晏藜和程圆圆去玩雪了,孟则凑过来小声问他和晏藜的近况。

说,“还纠缠着呢?”

他点头,在孟则不解且无奈的目光中,他说:“我和她纠缠了那么久,只是想我们之间,最起码有个像样的结局。”

他怎么能没有她呢,他真的会死的。

他后半辈子还有几十年,那么漫长,如果永远不能在一起——只是想到这个结果,他就已经无所适从,心脏割裂般的痛了。

晏藜还是没开口,而车已经到她家楼下了。

她开车门,下车,没走两步,身后传来开车门的声音,还有急匆匆的脚步声,她还没来得及回头,被人猛地从后面一把抱住。

江却身上清冽的淡香这么多年了一直没变过,扑面而来,比她高了那么多,以至于她整个被拢进他怀里。

四周很安静,很黑,只有不远处大路上路灯微弱的温黄色光芒。

晏藜听到江却喉头微哽,他双臂慢慢收紧,胸膛温热,心跳加速,她都能感受得到。

“晏藜,去了北京,你有想念过我吗?哪怕一次,你有想过我吗?”男人声音带颤,以及微弱的呜咽。

她不说话,他再开口,语气艰涩:“我有。”

“后来我时常想,你当初上车前如果能回头看我一眼,看我疯了一样地在火车站找你,你是不是就不舍得走了?晏藜,你和所有人告别,你给我留信,你陪我走完了崇安街,看了最后一遍电影。你不回头,是因为没有遗憾了,对吗?”

“……我有遗憾。”他红着眼睛,一字一句地:“晏藜,我有遗憾。”

“我躺在床上,看那张好不容易拼好的,破烂不堪的信,左眼的泪流进右眼里,然后一起流进头发。晏藜,我没有出声,我被铺天盖地的遗憾杀死了,我不再有知觉。”

晏藜不想哭的,她最讨厌为这些情爱流泪,但江却话音落下,她的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

她那样对他,他不爱她才正常。所以重逢以后,无论他说抛弃过往,还是说做普通朋友,她都一笑置之。

但他说,“我爱你,晏藜,这么多年,我还爱着你。”

她咬着唇,忽然鼻头发酸,然后终于控制不住地泪如雨下。

她转过身,低着头,江却并没有放开她,两个人面对面以后,他还是马上就抱住她,像是生怕她跑了一样。

晏藜声音有些闷,夹杂着随风起、纷纷扬扬开始飘落的下雪声,轻飘飘地:“……江却,是你说,过去的一切都结束了,你也从来没说……你还喜欢我……”

江却埋在晏藜的肩膀上,声音低沉:“我怕我如果不那么说,你又会推开我。”

“别顺我意好吗,我口是心非。”

“我一直在口是心非。”他说这话,全是哽咽,

他其实想她想的要命,要疯了,他收起心思留在她身边,说做普通朋友,只是想接近她。他那样小心翼翼,再小心翼翼,生怕她像当年一样再抛弃他。

“晏藜,我们重新开始,好吗?”最后的最后,他这样哀求。

眼前这人,十二岁见到她,她十七岁认识他。

她也曾真心的喜欢过他,虽然浅薄,远不如江却的那么沉重。

她当然可以心动,她是人,逃不过七情六欲,但谁都别想用她的心动当把柄。

江却则恰恰相反。

他愿做鱼肉,愿做盘中餐,把冷漠的刀柄递到她手里,一遍又一遍地哀求,告饶。

心动不是她的把柄,是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重要标注:“没有人永远十七岁,但永远有人十七岁。”出处源自作者饶雪漫的《来不及学坏》,本文本章仅作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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