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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我们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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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两个纠缠了这么多年, 也经历了很多,如今的她和他就像两株同生共死的双生藤,不管腐烂还是生长, 都要不死不休地缠绕在一起。

如果有一方,要离开另一方,大概要先经历过一遭,灵魂和□□撕扯开来一般的疼痛才行。

越来越大的风雪声中, 江却一颗心止不住地下坠, 就在他慢慢心死的那刻,他听到晏藜开口, 是他梦寐以求的救赎。

她说,

“……好,我们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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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却回到南平前一周,他母亲荣玉就出院回家了。

荣玉这几年恢复的越来越好, 如今几乎和正常人没什么分别,这都归功于那家疗养院和江却父亲江昀无微不至的照料。

南平在下了一夜的小雪以后,一大早就又是晴天了。江却帮父母打扫房子,时不时看看一直静寂的手机。

昨晚和晏藜说那么些话, 最后送她回了家, 江却还是感觉像做梦一样, 欣喜若狂到后半夜都还没睡着,现在一早又醒了,一点儿困意都没有。

从早上开始, 他已经断断续续给晏藜发了好几条消息了, 干活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的。以至于荣玉在他卧室叫了好几声,江却才听见。

他赶紧放下手机,循着声音推开虚掩的次卧门, 看见爸妈从床下搬出来一个落满了灰尘的置物箱。

他爸江昀挥了挥手,拍散空中的灰尘,“儿子,这一箱好像都是你高中时候的书,你看看还有没有重要的要留下来的,没有的话就卖了或者送人了吧,扔在这儿也是落灰。”

说完,不等江却说话,江昀拉着妻子就要出去,“走吧小玉,儿子这屋灰太多了,对你身体不好,咱们等他把那些旧东西收拾完了再进来。

江却扯扯嘴角,笑得勉强,看着他爸妈出门,转身,视线落到地上那堆旧东西上。

其实他这屋昨天回来以后就大概打扫过了,很干净的,只不过这堆东西都是从很久没动过的床下搬出来的,难免带出来很多细细的灰。江却认出塑料置物箱盖子上放的那本高中英语真题卷,封面都是一层薄薄的尘埃,边角微微有些泛黄。

他记得里面都是书来着,也没什么用了,但又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也曾经被他急匆匆地塞了进去,是很重要的东西。

江却把盖子打开,放到一边,一本一本地拿出来。

教材书,卷子套题,练习册……翻着翻着,江却动作突兀地慢下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封皮简约的笔记本,厚厚的一本。

江却记得这个笔记本。

他曾经把晏藜给他写的纸条夹进了里面,还在里面的某一页写了晏藜的名字,还有一页的书沟里写了“收敛”。

都是很久远很久远的东西了,但竟像有一根记忆之线在牵扯着似的,一旦看见这个本子,关于它的一切就都想起来了。

他记得他好像还写了别的什么东西,隔了几页的空白以后,就被他当成日记本写了。那时候太幼稚了,事情不往心里搁,为了发泄一一都写出来。

江却翻了翻,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突然有点儿想让晏藜看看,也不知道她看了会是什么反应,很好奇。

找到了重要的东西,江却很快就把剩下那堆书收拾好了,日记本放在桌上,他抱着一大箱的旧书出去,看见爸妈在玄关口换鞋。两个人看见他了,好像才刚想起家里还有这么个儿子似的,江昀高声喊了儿子一声,

“……今天天气好,你妈想出去逛街,我们中午就不在家吃饭了,你看看是自己对付两口,还是要出去和朋友们一起吃,都行。”说完,江爸爸回头牵住妻子的手,“我们走了,带着钥匙呢,你出门记得锁门。”

说完,门在他们身后,“哐——”的一声关上,根本就不给江却说话的机会。

江却站在原地两秒,微皱的眉头松泛开来,转身去拿放在客厅桌上的手机——正好,他又有借口去找晏藜了。

晏藜十几分钟前已经给他回消息了,说刚睡醒,在吃早饭。

“晏藜,中午要不要出来吃饭?我去接你,我爸妈都出去了,自己不想做。”他发。

那头隔了一小会儿才回,“好,可以,十一点半过来就行,正好我姐要去谈那个拆迁的事。”

江却面上表情没什么表情,但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有多雀跃——这种心情自从昨晚晏藜同意重新开始以后,就再也没停止过。

让他怎么能不高兴呢,以前一切的纠葛、隔阂和怨恨就此翻篇了,她对他还是有感情的,不管是不是爱,他都会把那些感情变成爱。

还不到十点,江却把父母留下的一堆烂摊子都收拾整齐的,该扔的扔,该联系废品收购站回收变卖的也都卖掉,忙完这一切洗个澡,换衣服。

衣柜里所有的当季衣服都换个遍,找最好看的那一身——事实上江却以前买衣服的时候从来想过为悦己者容这几个字有朝一日会摆在他脸上,他也不是很喜欢打扮,能穿、舒服就行。

这是第一次,因为想让对方觉得他外表条件优秀一些而费心费力,感觉……还不赖。

约在新城区的一家餐厅,江却去接晏藜的时候,阳光折射在路边的白雪上,空气中带着冷冽的味道。他拐过路口就看到晏藜在下楼,还剩几级阶梯,拎着包脚步轻快地落到平地上——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看着这一幕下意识地笑了笑。

晏藜一开始要开后车门,总控被江却锁着,她拉不开。前面驾驶座的车窗玻璃慢慢降下来,江却探头看着她:“来这边,坐副驾。”

晏藜嘴唇微抿,犹豫一秒,还是从车头绕了过去。

一上车晏藜就发现不对劲,江却一直盯着她看,从她坐下,到她系安全带,他都一眼不错地注视着她。

她扭头,“干嘛一直看着我?”

江却收回视线,握着方向盘发动引擎,“我没有啊,我就是怕你找不到安全带的位置,看你需不需要帮忙而已。”

嘴真硬。晏藜正视前方:“好吧,那是我看错了。”

江却眼皮动不动,忽然开口:“晏藜,你有没有发现……我今天有哪里不一样吗?”

晏藜转头看看,语气平静:“没有啊,你不一直都这样吗?”

江却刚刚有点弧度的嘴角一下子垂了下去,颇有些不大高兴的气息弥漫开来。

他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

没区别吗?

他可是特意挑了很久的新外套,戴了手表,围巾也是和大衣搭配起来很和谐的颜色,还有,车钥匙上的布莱斯挂件。

这些,她都没发现吗?

晏藜没发现江却的闷闷不乐,倒是发现新旧城区相接片区的那家电影院翻修了,旁边开了一排的小店铺,比以前稍微繁华了一些。

“要下去看看吗?”江却把车停在路边,问道。

他还挺愿意和晏藜一起逛一逛这些满载着他们以前美好回忆的地方,不都说人是感性动物,说不定她把他以前的好全都想起来了,会因为那些对他日久生情也说不定。

离午饭时间还早,晏藜点点头,“那就下去看看吧。”正好她回来以后也没怎么来过这边了。

地处新旧城区交界处,这周围以前是出了名的乱,什么鱼龙混杂的场子赌局都有,现在大概是整顿了,一眼看过去只有平常的商业街和电影院。

几家饭馆和杂货店往外摆着桌子和架子,江却和晏藜就沿着路边慢慢地走。说起两个人第一次来这儿看电影呢,晏藜想起江却当时眼巴巴站在她家楼下的样子,不由得就想笑。

江却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她心里没憋什么好话,刚要开口说什么,忽然听见两人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下意识往后看一眼,下一瞬瞳孔骤缩——

距离他们仅两步之遥,一个看起来像疯子一样的女人,跑的飞快朝两人来,手里举了一把水果刀,恶狠狠地大叫:“去死吧婊子——”

她是冲着晏藜来的!

冒着锋利冷光的刀被高高举起,千钧一发之际,江却一把揽过晏藜将将回头的身体,往他那边一带——

刀被握着重重落下的破空之声传入耳朵里,晏藜瞪大了眼,脸上是惊恐和懵愣。那个女的脸色狰狞,看第一下失手,又胡乱挥舞着刀尖直冲两人逼来!周围有人看见后惊慌的尖叫震破耳膜,江却恍惚着,只剩下身体的本能——

他护着晏藜一直后退,直到女人再次靠近,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要夺刀,被对方一个闪过后胡乱划在江却大腿上!裤子被划开一道口子,他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再次握住疯女人的手腕儿一个用力——

女人吃痛地尖叫出声,手里的刀也脱手掉在地上,刀尖磨过地面,擦出零星的火花。围观的人很快群拥而上,抢走凶器,制住凶手。

这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快的让人根本反应不过来,就已经结束了。

江却喘着粗气后退几步,这才皱着眉头倒抽一口凉气——

他低头看,大腿被划得皮开肉绽,深色的裤子已经被血染成了暗黑色,晏藜慌忙过去扶住因为失血过多有些摇摇欲坠的江却,语气惊慌失措:“江却,江却……你没事儿吧,救护车马上就来……”

周围兵荒马乱,她慌乱地不成样子,像是要哭了,看着江却大腿源源不断往外流血,想要伸手帮他捂住,却又一手在空中哆嗦着,不敢轻举妄动。

江却唇色变得苍白,但还是努力扯出一个笑,“……别哭,没事,都是皮外伤,就是看着吓人而已。”

他紧紧抓着她,声音泛着微沉的哑:“没事了,别怕,有我在呢。”

他看着晏藜发红的眼眶,有些后怕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还好你没受伤。”

还好她没受伤,不然他一定比现在受这一刀更难受更自责。

晏藜原本眼泪只是在眼眶里打转而已,直到江却说出那句“别怕”,她终于彻底绷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从脸上滑落。

她说不出话来,只是一直抽泣。

远处有警车和救护车的鸣笛声呼啸而来,这声音将晏藜的灵魂突兀地拽回了零四年的盛夏。

那年也是这样生死攸关的场面,他逆着光飞奔而来,救她于水深火热的绝望之中。

他说,没事了,别怕。

十七岁以后的那么多年,她再也没有遇见过,如江却这样风骨卓绝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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